第128章 兩心相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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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兩心相悅（二）
宋祈年不敢停歇, 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去了妙手坊。
楚沅元還在等他。
孟丹心看著眼前的局面犯了難，無力惋惜道：“天人五衰之象，她的身軀早就撐不住了, 我救不了她。”
早在楚沅元死的第一時間，他就趕了過去，孟丹無力回天，這個結論到了現在仍然不會有變化。
宋祈年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楚沅元的面頰上，他沒有看孟丹心，只是道：“我救她。”
孟丹心只覺他受了刺激, 神志不清, 無奈道：“你用什麽救？”
“用它。”
宋祈年摸上自己的心口，皮肉之下, 心房之內，那節帶給他無盡疼痛的肋骨正在微微發亮。
這是徹底成熟的心間骨。
救楚沅元的方法, 三千年前，在寄北的身體裏時, 他就已經見識過了。
當年寄北為了助司南飛升，便是活生生地用魔劍剖開了心間骨。
骨塑金身, 刀槍不入。
那場夢就是在提醒他用心間骨讓楚沅元重鑄金身，起死回生。
只不過心間骨凝聚了上古深淵巨獸的絕大部分力量，唯有用魔劍, 方可挖出。
宋祈年沒再猶豫，他用魔劍破開胸膛, 刺穿心臟, 忍著劇痛挖出了帶著淋漓鮮血的心間骨。
心間骨剝離出身體的剎那, 宋祈年一瞬白發。
他緊緊抓著那半截骨頭，暖光與鮮血一同在指縫間洩出。
孟丹心被他幹脆利落的動作震住：“你...”
宋祈年嘴邊鮮血還在淌, 卻絲毫沒有耽誤他說話，他道：“之後的事...就拜托你了。”
長達三天三夜的救治終於結束，門開的瞬間，出來的不只是孟丹心，一齊被送出來暈倒過去的宋祈年。
孟丹心累的厲害，朝他們搖搖手，連句話都累到不願意多說。
而宋祈年強撐著精神看著孟丹心如何救治楚沅元，直到孟丹心朝他點頭的剎那，繃緊的精神頓時松懈，徹底失去了意識。
門外陸拾玖與洛棠怔怔地看著他慘白的臉色與滿頭白發，所有話都堵在嘴裏，開不了口。
又過幾日，楚沅元終於醒了過來。
————————————————————
醒過來的楚沅元將自己困在晴雨峰上，閉關不見任何人。
陸拾玖今日又來了，他走到洛棠身邊，問：“今日元妹怎麽樣了？還是...”
洛棠抿緊了嘴，半響才道：“像失了魂一樣，一坐就是一整天，誰也叫不動她。”
一旁的孟丹心眉頭越聽越皺，上次施術後他元氣大傷暈到現在，休息了好一陣才抽出時間來看看楚沅元：“她一直這樣？”
陸拾玖推門而進，楚沅元就直楞楞地坐在床前。
“元妹...”陸拾玖喚她。
楚沅元眼神閃動，繼而直起身質問道：“為什麽要救我？”
阿香的話成了她的心魔，楚沅元只要一閉眼，那些話語就會時刻不停歇的鉆進腦子，讓她備受煎熬，度日如年。
太難捱了，實在是太難捱了。
反反覆覆承受著這樣的折磨，“為什麽不讓我死了算了？”
孟丹心神情一凜，他今日是跟著陸拾玖一起來的。自魔族偷襲天劍宗開始，他這一年來，都沒有怎麽好好休息過了，每日不是配藥就是看顧傷患。
好不容易南北之戰結束了，這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上，邪術的事又爆發了，他是日夜都不得休息研制緩解藥物。
脾氣到了現在是一點就爆。
孟丹心是醫者，最見不得有患者糟蹋自己的性命，尤其還是千辛萬苦從鬼門關裏搶下裏的性命。
如今一聽楚沅元這番‘一心求死’的話，登時火冒四丈。他暴躁的脾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口中更是毫無遮攔，一下子將宋祈年對他的叮囑忘了個幹凈。
“是啊，你楚沅元是舒舒服服的死了，還得難為別人為你要死要活。”
楚沅元被他壁頭蓋臉罵了一頓，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迷茫道：“什麽意思？”
孟丹心接著諷刺：“你以為南北大戰的時候，你抽了那麽多血做藥，是真的不會死嗎？還有這一次，你有腦子自己也想想，真當我有什麽起死回生的本事？任誰像你這樣被抽血、道心崩塌都是活不了的。”
“你不是常說藥中有一股腥味，我實話告訴你那就是血。是宋祈年找到我，讓我用他的血給你做藥，甚至為了加強學血的功效，短時間大量服用了與自己相克的凝夏草。”
孟丹心話音越說越大，震得楚沅元腦海中空白一片。
他憤恨道：“是他一碗碗血送進晴雨峰，才保住你的命。”
“還有這次為了你，動用魔劍割肉剜骨，好好一個大活人，如今被折騰著這個樣子。”
“你若真有點骨氣，你現在就去當著宋祈年的面，把方才那些話再說一遍，我看你還能不能開這個尊口。”
楚沅元啞口無言：“我...沒有...”
孟丹心卻放佛能猜到她要說什麽，搶先一步道：“你是沒有求他救你，可是架不住有人想要你活著。宋祈年、陸拾玖、洛棠整個晴雨峰乃至諾大個宗門他們都在等你醒過來。”
“可你呢？不過就是個懦夫。躲在晴雨峰上自怨自艾 、怨天尤人，在這裏當你的縮頭烏龜。”
“誰若害你，你就去殺誰，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何必做出這幅全世界都虧欠你的表情.."
“你要是真想死，就什麽也別說了，就在這立刻、馬上一頭撞死，這不來的更省心痛快...”
他一股腦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拉著楚沅元就要往外走。
楚沅元被他的話語砸的腦子發懵，身子也被他磕絆地扯到門外。
陸拾玖‘哎呀’一聲，看著著急，連忙在一旁安撫住孟丹心，道：“孟兄，她是病人，你少說兩句罷。”
“她是病人，我就得讓著她嗎？自己不惜命，我倒是後悔拿了宋祈年的心間骨救她。”孟丹心越說越怒，氣的胸膛上下起伏，滿臉通紅。
陸拾玖拍著孟丹心後背，口中忙勸：“消氣消氣，她大病初愈，腦子確實有些不清醒，你就別和她一般見識了。”
那邊陸拾玖是連說帶哄、伏低做小送走了孟丹心。
回頭發現，楚沅元還呆楞著站在原地。
陸拾玖走到她跟前，解釋道：“在你生死不知的時候，他剛挖完心間骨。他拖著重傷的身體，在你房內足足等了你三天，直到你穩定下來，他熬不住暈倒了才被送離。”
“元妹，非親非故，以血換血，以命換命。能這樣待你的，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楚沅元鼻尖發酸，眼尾染上紅：“你們為什麽不勸他走呢？”
陸拾玖嘆了一口氣，“你們倆從學堂到南北之戰，近乎形影不離。你比我更了解他才是，宋祈年不是那勸上一兩句就能回心轉意的人，你知道的。”
是啊，她如何不知道他的固執。
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什麽事，九成是攔不住他的。
陸拾玖又寬慰道：“剛剛孟丹心那些話，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先養好身體才是最關鍵的。”
“元妹，連死亡你都不懼怕。我相信，這世間沒有什麽再能阻攔你的腳步了。”
陸拾玖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笑嘻嘻的面容，隨後轉身離去。
流蘇樹下，楚沅元站了很久，僵著身子，久久不能回神。
陸拾玖走後，只剩楚沅元一人。
有風吹過，大片大片的流蘇花瓣落下，落英繽紛，她有些承受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所有謎底被揭曉的剎那，她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為什麽南北大戰之前，宋祈年明明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怎麽冷言冷語都趕不走，可是南北大戰過程中，兩人始終很少碰見面。
真的是那晚醉酒後亂發脾氣讓他心生退意嗎？
不，楚沅元知道的，宋祈年認定的事情，哪怕滄海桑田，哪怕物換星移，他都不會變。
能讓他對自己避而不見的，無非是不願意讓自己看見他身上因凝夏草而長出的魔紋，無非是不想讓他虛弱的樣子被她所察覺。
說起來，宋祈年總是這樣，在她面前總是保持著最整潔、最幹凈的樣子，像是女子精心梳妝只為了去見心上人一般。
他不說，可她知道。
楚沅元有點想笑，唇角卻怎麽樣都勾不起來，眼眶泛紅了一片。
她無法想象，宋祈年到底是拖著怎樣的身體上戰場，又是如何打定主意在他最孱弱的時候選擇吸收兇獸骸骨。
藥中的腥味不是錯覺，是他一碗碗的血做成的藥。
耳畔猛然浮現那晚他的一言一句，在燭火的輝映下，虔誠無比。
“你的任何決定，於我而言，都是有意義的。”
“這是我們共同立下的誓，我不後悔，也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這些了。”
她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從放血制藥、南北戰役，到現在對抗邪修。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人，他始終都在，他一直都記得。
楚沅元想，她可能撐不住了，再也裝下不去了。
她想見他，愛慕沖破重重阻礙，在她心裏生根發芽。
短短一瞬在腦海中呼喝過千遍萬遍：想見他，想見他，想見他。
從孟丹心說出所有的真相那一刻，從得知他剔骨做藥的那一刻，她的負隅頑抗決堤，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想法。
思念原來真的是有聲音的，此刻震耳欲聾。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宋祈年就站在她的面前，真切地站在這裏。
楚沅元的目光隔著數千散落的花瓣和他交匯在一起，他們誰都沒說話，耳畔只有風聲作響。
她不敢閉眼，生怕只是她的夢。
宋祈年臉色蒼白，卻笑著向她張開雙手，而這一次楚沅元沒有再拒絕。
她投入他的懷抱，如同倦鳥歸林。
隔著數個日夜的克制與愛慕，他們終於互相擁抱在此刻。
誰也不肯率先放開手，楚沅元埋在他的懷中道：“宋祈年，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宋祈年，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他的情太深，意太重，直到現在楚沅元才發現自己竟沒有什麽能夠給他的。
誰知，宋祈年聽了這話卻搖頭：“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的。”
“對不起，沅元。”
“以前你說過，喜歡，貴在適時，不在多少。可是我好像太貪心了，既想要做那個最適時的，又想做那個能給你最多的。”
宋祈年，早就已經夠了。他給的遠比她所能接受的多得多。
他們之間，沒有山盟海誓，沒有互許終生，甚至連愛意都是隱忍不發，未曾挑明過。
楚沅元抱緊他，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哽咽難言。
宋祈年用手回摟住她，也沒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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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年不敢停歇, 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去了妙手坊。
楚沅元還在等他。
孟丹心看著眼前的局面犯了難，無力惋惜道：“天人五衰之象，她的身軀早就撐不住了, 我救不了她。”
早在楚沅元死的第一時間，他就趕了過去，孟丹無力回天，這個結論到了現在仍然不會有變化。
宋祈年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楚沅元的面頰上，他沒有看孟丹心，只是道：“我救她。”
孟丹心只覺他受了刺激, 神志不清, 無奈道：“你用什麽救？”
“用它。”
宋祈年摸上自己的心口，皮肉之下, 心房之內，那節帶給他無盡疼痛的肋骨正在微微發亮。
這是徹底成熟的心間骨。
救楚沅元的方法, 三千年前，在寄北的身體裏時, 他就已經見識過了。
當年寄北為了助司南飛升，便是活生生地用魔劍剖開了心間骨。
骨塑金身, 刀槍不入。
那場夢就是在提醒他用心間骨讓楚沅元重鑄金身，起死回生。
只不過心間骨凝聚了上古深淵巨獸的絕大部分力量，唯有用魔劍, 方可挖出。
宋祈年沒再猶豫，他用魔劍破開胸膛, 刺穿心臟, 忍著劇痛挖出了帶著淋漓鮮血的心間骨。
心間骨剝離出身體的剎那, 宋祈年一瞬白發。
他緊緊抓著那半截骨頭，暖光與鮮血一同在指縫間洩出。
孟丹心被他幹脆利落的動作震住：“你...”
宋祈年嘴邊鮮血還在淌, 卻絲毫沒有耽誤他說話，他道：“之後的事...就拜托你了。”
長達三天三夜的救治終於結束，門開的瞬間，出來的不只是孟丹心，一齊被送出來暈倒過去的宋祈年。
孟丹心累的厲害，朝他們搖搖手，連句話都累到不願意多說。
而宋祈年強撐著精神看著孟丹心如何救治楚沅元，直到孟丹心朝他點頭的剎那，繃緊的精神頓時松懈，徹底失去了意識。
門外陸拾玖與洛棠怔怔地看著他慘白的臉色與滿頭白發，所有話都堵在嘴裏，開不了口。
又過幾日，楚沅元終於醒了過來。
————————————————————
醒過來的楚沅元將自己困在晴雨峰上，閉關不見任何人。
陸拾玖今日又來了，他走到洛棠身邊，問：“今日元妹怎麽樣了？還是...”
洛棠抿緊了嘴，半響才道：“像失了魂一樣，一坐就是一整天，誰也叫不動她。”
一旁的孟丹心眉頭越聽越皺，上次施術後他元氣大傷暈到現在，休息了好一陣才抽出時間來看看楚沅元：“她一直這樣？”
陸拾玖推門而進，楚沅元就直楞楞地坐在床前。
“元妹...”陸拾玖喚她。
楚沅元眼神閃動，繼而直起身質問道：“為什麽要救我？”
阿香的話成了她的心魔，楚沅元只要一閉眼，那些話語就會時刻不停歇的鉆進腦子，讓她備受煎熬，度日如年。
太難捱了，實在是太難捱了。
反反覆覆承受著這樣的折磨，“為什麽不讓我死了算了？”
孟丹心神情一凜，他今日是跟著陸拾玖一起來的。自魔族偷襲天劍宗開始，他這一年來，都沒有怎麽好好休息過了，每日不是配藥就是看顧傷患。
好不容易南北之戰結束了，這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上，邪術的事又爆發了，他是日夜都不得休息研制緩解藥物。
脾氣到了現在是一點就爆。
孟丹心是醫者，最見不得有患者糟蹋自己的性命，尤其還是千辛萬苦從鬼門關裏搶下裏的性命。
如今一聽楚沅元這番‘一心求死’的話，登時火冒四丈。他暴躁的脾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口中更是毫無遮攔，一下子將宋祈年對他的叮囑忘了個幹凈。
“是啊，你楚沅元是舒舒服服的死了，還得難為別人為你要死要活。”
楚沅元被他壁頭蓋臉罵了一頓，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迷茫道：“什麽意思？”
孟丹心接著諷刺：“你以為南北大戰的時候，你抽了那麽多血做藥，是真的不會死嗎？還有這一次，你有腦子自己也想想，真當我有什麽起死回生的本事？任誰像你這樣被抽血、道心崩塌都是活不了的。”
“你不是常說藥中有一股腥味，我實話告訴你那就是血。是宋祈年找到我，讓我用他的血給你做藥，甚至為了加強學血的功效，短時間大量服用了與自己相克的凝夏草。”
孟丹心話音越說越大，震得楚沅元腦海中空白一片。
他憤恨道：“是他一碗碗血送進晴雨峰，才保住你的命。”
“還有這次為了你，動用魔劍割肉剜骨，好好一個大活人，如今被折騰著這個樣子。”
“你若真有點骨氣，你現在就去當著宋祈年的面，把方才那些話再說一遍，我看你還能不能開這個尊口。”
楚沅元啞口無言：“我...沒有...”
孟丹心卻放佛能猜到她要說什麽，搶先一步道：“你是沒有求他救你，可是架不住有人想要你活著。宋祈年、陸拾玖、洛棠整個晴雨峰乃至諾大個宗門他們都在等你醒過來。”
“可你呢？不過就是個懦夫。躲在晴雨峰上自怨自艾 、怨天尤人，在這裏當你的縮頭烏龜。”
“誰若害你，你就去殺誰，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何必做出這幅全世界都虧欠你的表情.."
“你要是真想死，就什麽也別說了，就在這立刻、馬上一頭撞死，這不來的更省心痛快...”
他一股腦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拉著楚沅元就要往外走。
楚沅元被他的話語砸的腦子發懵，身子也被他磕絆地扯到門外。
陸拾玖‘哎呀’一聲，看著著急，連忙在一旁安撫住孟丹心，道：“孟兄，她是病人，你少說兩句罷。”
“她是病人，我就得讓著她嗎？自己不惜命，我倒是後悔拿了宋祈年的心間骨救她。”孟丹心越說越怒，氣的胸膛上下起伏，滿臉通紅。
陸拾玖拍著孟丹心後背，口中忙勸：“消氣消氣，她大病初愈，腦子確實有些不清醒，你就別和她一般見識了。”
那邊陸拾玖是連說帶哄、伏低做小送走了孟丹心。
回頭發現，楚沅元還呆楞著站在原地。
陸拾玖走到她跟前，解釋道：“在你生死不知的時候，他剛挖完心間骨。他拖著重傷的身體，在你房內足足等了你三天，直到你穩定下來，他熬不住暈倒了才被送離。”
“元妹，非親非故，以血換血，以命換命。能這樣待你的，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楚沅元鼻尖發酸，眼尾染上紅：“你們為什麽不勸他走呢？”
陸拾玖嘆了一口氣，“你們倆從學堂到南北之戰，近乎形影不離。你比我更了解他才是，宋祈年不是那勸上一兩句就能回心轉意的人，你知道的。”
是啊，她如何不知道他的固執。
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什麽事，九成是攔不住他的。
陸拾玖又寬慰道：“剛剛孟丹心那些話，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先養好身體才是最關鍵的。”
“元妹，連死亡你都不懼怕。我相信，這世間沒有什麽再能阻攔你的腳步了。”
陸拾玖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笑嘻嘻的面容，隨後轉身離去。
流蘇樹下，楚沅元站了很久，僵著身子，久久不能回神。
陸拾玖走後，只剩楚沅元一人。
有風吹過，大片大片的流蘇花瓣落下，落英繽紛，她有些承受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所有謎底被揭曉的剎那，她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為什麽南北大戰之前，宋祈年明明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怎麽冷言冷語都趕不走，可是南北大戰過程中，兩人始終很少碰見面。
真的是那晚醉酒後亂發脾氣讓他心生退意嗎？
不，楚沅元知道的，宋祈年認定的事情，哪怕滄海桑田，哪怕物換星移，他都不會變。
能讓他對自己避而不見的，無非是不願意讓自己看見他身上因凝夏草而長出的魔紋，無非是不想讓他虛弱的樣子被她所察覺。
說起來，宋祈年總是這樣，在她面前總是保持著最整潔、最幹凈的樣子，像是女子精心梳妝只為了去見心上人一般。
他不說，可她知道。
楚沅元有點想笑，唇角卻怎麽樣都勾不起來，眼眶泛紅了一片。
她無法想象，宋祈年到底是拖著怎樣的身體上戰場，又是如何打定主意在他最孱弱的時候選擇吸收兇獸骸骨。
藥中的腥味不是錯覺，是他一碗碗的血做成的藥。
耳畔猛然浮現那晚他的一言一句，在燭火的輝映下，虔誠無比。
“你的任何決定，於我而言，都是有意義的。”
“這是我們共同立下的誓，我不後悔，也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這些了。”
她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從放血制藥、南北戰役，到現在對抗邪修。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人，他始終都在，他一直都記得。
楚沅元想，她可能撐不住了，再也裝下不去了。
她想見他，愛慕沖破重重阻礙，在她心裏生根發芽。
短短一瞬在腦海中呼喝過千遍萬遍：想見他，想見他，想見他。
從孟丹心說出所有的真相那一刻，從得知他剔骨做藥的那一刻，她的負隅頑抗決堤，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想法。
思念原來真的是有聲音的，此刻震耳欲聾。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宋祈年就站在她的面前，真切地站在這裏。
楚沅元的目光隔著數千散落的花瓣和他交匯在一起，他們誰都沒說話，耳畔只有風聲作響。
她不敢閉眼，生怕只是她的夢。
宋祈年臉色蒼白，卻笑著向她張開雙手，而這一次楚沅元沒有再拒絕。
她投入他的懷抱，如同倦鳥歸林。
隔著數個日夜的克制與愛慕，他們終於互相擁抱在此刻。
誰也不肯率先放開手，楚沅元埋在他的懷中道：“宋祈年，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宋祈年，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他的情太深，意太重，直到現在楚沅元才發現自己竟沒有什麽能夠給他的。
誰知，宋祈年聽了這話卻搖頭：“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的。”
“對不起，沅元。”
“以前你說過，喜歡，貴在適時，不在多少。可是我好像太貪心了，既想要做那個最適時的，又想做那個能給你最多的。”
宋祈年，早就已經夠了。他給的遠比她所能接受的多得多。
他們之間，沒有山盟海誓，沒有互許終生，甚至連愛意都是隱忍不發，未曾挑明過。
楚沅元抱緊他，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哽咽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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